男子原本还温润如玉的笑容以一下子垮了,良久,才淡淡度吐出一个字,“滚。”
白杭;“……”
姜梦影回去的时候,说书的还未散场,她听了又听,终究是不喜欢这个故事,于是叫了莲香把钱付了,又额外给了说书的一些打赏,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听见说书的在后面说,“不过这乍见之欢终究是没能承受得住门第的隔阂,世人都喜爱皆大欢喜,可是这世间事,有多少是能皆大欢喜的呢?将军最后以正妻的礼节将孤女下葬,自以为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之前的种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清算的?”
姜梦影只听到了这里,就不再听了,总觉得这个故事像极了她和莫凌风,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最后却~~阴阳两隔,说什么误会,什么隔阂,其实也只不过说两个人门第不同,本就不般配,她最讨厌听见的就是这样的说辞。
“但凡事都有因果,将军虽然出身优渥,但到底对妻子也没有嫌弃之意,只是二人心思不同,又不彼此坦白,于是天长日久,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啊,说来说去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全在自己手里,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姜梦影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剩下的人们都沉浸在故事当中或唏嘘或感叹,最后说书的这段话,也被一扇门隔了个彻底。
这一通书听得姜梦影心里像哽了什么东西,一路上头顶阴云密布,莲香在旁边不敢说一句话,一直到了王府门口,见王爷正守在门口等着,莲香终于松了口气,待到凑近时,屈身喊了一声“王爷”,便退到了一边,给两个人说话的空间。
“梦影,你去哪里了?”莫凌风说着,顺势牵起姜梦影的手,带着人走进了王府。
“觉得无聊,出去听了一段书。”姜梦影冲着莫凌风笑了笑,只是心里藏着事,这笑容也不达眼底。
莫凌风自然看出来了,他捏了捏姜梦影的手心,“怎么不来找我一起?”
“都是些情情爱爱小家子气的故事,凌风你不会喜欢的,而且……我看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没提今天有人看见莫凌风进了丁蔚蓝院子里的事情,只是话里意有所指,莫凌风听着别扭,却不知别扭在哪里。
“现在我闲下来了,要不我们一起去郊外骑马吧,很久没去了。”
莫凌风看了看四周,想要找个人去备马,结果四下里一看,一个干活的下人都没有。
“这群下人,平日里没事总是在面前晃,真正用到的时候反而不见了。”莫凌风小声嘟囔了一句,“算了,梦影,我们自己过去吧。”
姜梦影原本有些累了,但莫凌风主动提出,难得独处的机会,她自然不想就此错过,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吩咐莲香回翠竹苑,便跟着莫凌风走了。
丁蔚蓝疾步从听雨轩出来,正好看见莫凌风与姜梦影两个人往后院的方向走过去,她有心想躲一下,周围却完全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要来到眼前,丁蔚蓝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两个人,预备若无其事地路过。
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尴尬,丁蔚蓝还特意在路过二人的时候,小声哼了两句歌,眼看着就要和这两个人擦肩而过,突然有一道低沉带着不悦的声音,丁蔚蓝喊了她的名字。
“丁蔚蓝!”
丁蔚蓝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有些机械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了姜梦影一瞬间的惊讶,随后一道怨念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呵呵,啥事?”
丁蔚蓝顶着一滴冷汗问了一句。
莫凌风上下扫了扫丁蔚蓝,虽然好歹没再穿那件睡衣了,头发也好好地梳了起来,但全身还是散发着一种随意的气质,以至于莫凌风说出口的话都有些不确定。
“你,要出门?”
“嗯……算是吧。”丁蔚蓝看了一眼听雨轩的方向,嘴角有些抽搐,她一点都不想说,刚刚赵大宽醒了,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了足足一个小时杀猪般的嚎叫,震得她耳膜都快穿孔了,好不容易找了两个人把赵大宽按住,她趁机出来躲个清静,谁想到出门就遇见了这两个人,该说她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去干嘛?”莫凌风的语气冷了下来,刚刚跟她说过不要出去乱跑,结果转眼间就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就随便转转……”丁蔚蓝语气有些飘忽,眼看着姜梦影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不善,都快把她吃了,丁蔚蓝终于是撑不住,冲着莫凌风挥了挥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
说着,没等莫凌风回话,转头一阵风似的就跑了,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这副模样落在莫凌风眼睛里,一下子让他想起丁蔚蓝说的某个“比他英俊”的男人,于是脸色一寸一寸地开始变黑。
这是出去见面了吗?
呵呵!
旁边的姜梦影看了看丁蔚蓝的背影,又看了看莫凌风的反应,原本心里翻涌的不好的情绪更是一浪接一浪,却顾及着莫凌风还在这里不好发作,于是只能在莫凌风对着丁蔚蓝的背影骂了一句之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凌风,你这是……”
“封侧妃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却还未确定日子,这个时候她这个主事的人出去乱跑,成何体统?”
莫凌风原本想着的是一个不体面的王妃主持侧妃仪式,也会丢了他的面子,但姜梦影只被“主事”两个字惊得失了心神,哪里有心情想太多。
主事,王妃……凌风已经这么自然地承认了丁蔚蓝的位置。
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男人,却还是把最应该给她的位置给了别的女人。
为什么?因为丁蔚蓝是丞相之女,与她门当户对吗?
而她不过是市井当中摸爬滚打长大的粗鄙女人,即使莫凌风对她说了爱又能怎么样?她守不住的。
姜梦影空出来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仍旧一无所觉。她早知道男人总有一天会变心,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不过两年多的时间而已。
丁蔚蓝,她之前忍辱负重,苟延残喘地活着,即使活得那样狼狈也要留在王府里,难道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吗?
不过,她要是死了呢?
姜梦影任由莫凌风拉着她走远,回过头时,刚刚丁蔚蓝走过的地方已经是空无一人,只剩下平坦的石板路,姜梦影眯了眯眼睛,眸中杀意浓重。
旷野之上,马蹄疾驰,上面坐着的二人,一个英俊一个貌美,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马蹄路过的地方带起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划过野草,露出已经逐渐浓重的绿意。
不一会,马蹄渐渐慢了下来,莫凌风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人,正好碰见姜梦影心事重重的脸。
“梦影?”
“啊啊?怎么了?”
猛然发觉莫凌风在看她,姜梦影慌忙收起了心事,只是笑容仍旧显得不自然,她有些懊恼,莫凌风那般聪明自然会看出来,于是赶在莫凌风问话之前,姜梦影双手环住了莫凌风的腰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凌风,我有些累了。”
“那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吧。”莫凌风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累了,他还以为梦影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瞒着他不说呢。
莫凌风把马栓到一处树下,拉着姜梦影下来,让马儿在原地吃草,自己则带着姜梦影慢悠悠地在原野上个走着。
姜梦影怀揣着心事,每走一步就更沉重一分,有时候莫凌风与她讲话,她也会走神听不见,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莫凌风也发觉出不对劲,在他对着不远处的山怀念起当初两个人刚刚相识,一起去山里猎野兔,烤鱼的时候,姜梦影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定定地盯着莫凌风指着的方向,似乎是在回忆,但更不如说是在发呆。
其实,她最讨厌的就是山里的那些东西,什么野兽河鱼,无一不带着贫穷与落魄的影子,只不过莫凌风出身优渥,山珍海味吸引不了他,她没有别的办法吸引莫凌风的注意,才用了这个办法。
幸运的是莫凌风很喜欢这些东西,而她在得到莫凌风之后,就再也不想提起了。她只想像其他富家小姐一样,吃穿不愁,现在她已经做到了,所以对于曾经的事情,她巴不得忘得干干净净,也最讨厌莫凌风说这些,但表现得太明显未免虚伪,于是她只是淡淡的样子,在莫凌风提起的时候,做出在怀念的样子。
没想到她今天实在是太过低落,与莫凌风之间也是随意惯了,以至于忘记了收敛情绪,下一刻一只手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惊得颤了一下,让莫凌风更加怀疑了。
“梦影,你身体不舒服?”
“~~嗯,刚刚有些颠簸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姜梦影笑着拉过了莫凌风的手,同时也避开了他打探的目光。
莫凌风心里疑惑更重,从前的梦影,从来都不会这么含糊其辞,一定是有事瞒着他,因此莫凌风心里的某些决定,更加坚定了。
“回去叫他们炖些好东西,补补身子,若是成亲的时候身子不适可怎么好。”莫凌风说着捏了捏姜梦影的脸,想起成亲也终于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于是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浓重了几分。
姜梦影也随着他笑,两个人便相拥着依偎在一起,只是本来应该皆大欢喜的事情,现在气氛却硬生生地寡淡了几分。
成亲啊,她盼望了多久的事情,但盼来盼去,只盼来了一腔真心渐渐消磨,到最后眼前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了。
她这样想着,一边怪着,一边恨着,一边谋划着,并没有注意到莫凌风其实也是兴致不高,他一直在想着能怎样在姜梦影不发现的情况下调查出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想来想去,唯有借用皇宫,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府里的人,有许多已经是梦影的心腹,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因此他的人自然也就是梦影的,但这件事必须不懂声色,他不能让梦影知道自己在调查她。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了一阵,莫凌风摸了摸姜梦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