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花盛放,再到大雪纷飞,不知不觉已离京一年半,在安府也过了一整年了。
这几个月里,洱洱在读书上的天分逐渐显露,才会说完整的句子,便开始跟着他外公摇头晃脑的读四书五经了。
他也会跑会跳了,却并不是闹腾的性子,只乖乖地跟着外公读书,并不给爹娘惹麻烦,于是这对夫妻便在安幼平无事时,把孩子丢给他,他们俩出去游玩,一年不到已玩遍了整个扬州和周遭地方。
皇上飞书过来叫景澜收收心,准备回去,景澜直接把信扔掉就当没看见。
这一年大年初二,湘儿生了,是个小姑娘,取了个名字叫“悦悦”,她没有回家,怕爹娘被邻里笑话,是在安府偷偷生的,所以张婶和欣儿过年为了照顾她,也没怎么回去。
安歌到现在才彻底放心,原本还担心崔家过来要人,如今既然生了个闺女儿,崔家定不会要人了。
待这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景澜在扬州也待够了,又要撺掇安歌陪他去别处游山玩水,还不要带别人,就连宁九也不让跟着,就他们一家三口。安歌每日无所事事,也闲的难受,便同意了。
可次日出发的时候,洱洱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外公,强行抱上马车要走的时候,洱洱便冲着站在门口给他们送行的安幼平大哭不止。
夫妻二人只好打算不走了,总不能只他们俩个快活,把儿子扔给老父亲不是?
安幼平也舍不得孙儿,但这小两口总是憋在这儿也容易憋坏,别到最后忍无可忍了,提前带孙儿回京,那就不好了。
沉吟片刻,安幼平便对他们夫妻二人道:“把洱洱留在这儿,你们俩去**转悠一圈,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接他一起回京。”
安歌很是无语,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爹,我俩若是把洱洱丢下那么久才回来,洱洱就该不认识他亲爹亲娘了。”
洱洱如今说话已经很利索了,也听得懂大人们话里的意思,趴在安幼平肩头,笑呵呵地对安歌道:“娘,你走,你和爹爹出去玩,多久回来都成。我和外公在家里吃好吃的等你们。”
安幼平也笑呵呵地道:“对啊,你们俩出去,回来的时候给洱洱带个妹妹回来。”
洱洱一听,立即拍着小手,高兴地道:“我要妹妹,爹,娘,你们快出去给我买一个妹妹回来。”
这小傻子,明明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妹妹也是能花钱买来的。
纠结半日,最后景澜和安歌还是决定出去玩,在出发前先仔仔细细地规划好了路线,每到个地方预计会停几天,沿途会经过哪些驿馆也都逐个列举出来,嘱咐宁九,若是洱洱想爹娘了,就给他们传书到驿馆,他们见了就立即快马加鞭赶回来。
他们出发的头几天,二人心里都很是不安,但却没有接到家中传来的任何消息,逐渐的,二人便洒脱起来了,一路走走停停,遇山爬山,遇水划船,半年后才到**。
景澜与安歌说,当初成婚当晚便离家,又遭遇了那么多糟心的事,心中一直愧疚,没有好好陪过她,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补偿她,要带她看遍大黎的好河山。
**的风景确实不错,而且那儿一年到头都暖和,没有四季之分,日头似乎比京城,比扬州都要明亮,照的花草树木发亮,看久了都晃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候和日光的原因,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比其他地方的大,一片树叶抵得上别处两三片大,蚕豆花生有鸡蛋那么大,老鼠有成年的兔子那么大,狗有猪那么大……
才来第一日安歌被这里的巨型竹鼠吓到了,客栈的店家笑着跟她解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这样,还说“三个蚊子一盘菜”,叫她心里先有个低,别被吓着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安歌真的挺想看看能炒菜的蚊子长啥样。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的温泉水,清的红的都有,有空去泡一泡,整日都通体舒适。
二人玩了几日之后,景澜带安歌去拜会了镇守**的黔国公沐添。
沐家世代镇守**,这么多年来**从无大事,沐添也是忠臣良将,也和景澜一样有许多战场上不败的传言,当初景澜镇守沿海的时候,还向沐添借过兵马,二人并肩作战过一段日子,因此有些交情。
两个人性情相投,聊的也十分舒畅,只是到半夜时,沐添要留景澜和安歌在黔国公府过夜,去被景澜拒绝了,说是他们如今所住的客栈依山傍水很是舒适,明早还要和安歌一起在山上看日出,住在这儿的话太远了,他夫人贪睡,怕是起不来。
他说安歌贪睡时,低头望着她,沐添没有在他的眸子里看见景澜往日的凌厉,只有一片柔情。
他信了景澜的话,派人将景澜和安歌送回客栈。
回到客栈,安歌先去洗澡,景澜一个人在房中研磨写信,等安歌回来时,他已经写完了。
安歌凑到他身边,扫了一眼案上字迹未干的书信:“又在给爹和洱洱写信?”
“不是,两日前才给他们写过。”景澜笑着回了句,看向书信,示意安歌自己看。
安歌低下头看了看,原来是写给殷沐的,说的是沐添其人,还有**的一些情况。
难怪他方才非要离开黔国公府回来,写这种和皇上通风报信的东西,就算并没有说沐添的坏话,被沐添知道了也不好。
安歌立即明白过来了:“原来你来**不是主要过来游玩的,是替皇上当探子,看看沐添有没有反心?”
景澜点点头,伸手在安歌的脸上抹了一把:“夫人真厉害,一猜就中。”
安歌眉头却跳了跳,接着问道:“是他要你这么做,还是你主动这么做的?”
“我与他说要与你一起出来游玩时,他便提出不能白白在外面跑,要我替他到处查看,所以这一路上,我即使懒得交际,也会时不时去一些官员的家中打声招呼,去替他体察民情。”
他怕安歌多想,以为陪她出来玩是不重要的,立即牵住她的双手道:“我出来的初衷自然是为了陪你,皇上给我的任务,我好好做只是为了见他别来烦我,别到时候派个人过来接我们回京,影响我们游玩的心情。”
安歌淡淡一笑,抱着他昂头望他道:“你和我解释什么?我又没有怪你。只要你日后和这次一样,对我没有欺瞒,我什么都依你。”
景澜有心逗她:“若是方才不给你看这信写的是什么,你便生气了不成?”
安歌嗔道:“你若是瞒着我,我怀疑你是给别的女人飞书传情怎么办?”
景澜薄唇勾起一丝弧度:“你怎么这么爱吃莫名其妙的飞醋?”
安歌“哼”了一声,道:“我这相公长的好,性子好人品也好,是个女人都爱你,我每日都得看在身边才放心,就算你不主动,也会有别的女人主动找你,我可不敢拿你冒险。”
景澜听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以前家里的丫鬟婆子聊天,景澜由于耳力太好,不想听也听了不少,她们经常说哪家哪家两口子为了什么吵架吵的不可开交,又为了什么什么大打出手。
再瞧瞧他媳妇儿,吃个醋都能把他从头到脚夸一遍,凡事尊重他的主意,基本不与他争吵,就算意见相左,她也有别的柔和的法子叫他听,这样聪慧到骨子里的女人,他这辈子怎么可能和他吵起来架?
他们在**待了一个月便启程回去了,回程也是慢悠悠的,再到扬州时已又是一年过年。
当马车停在安府门前,二人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门口玩耍的孩童回过头愣愣地看向他们俩,安歌的眼眶顿时红了,连忙跑过去抱起那个孩子,轻诉道:“洱洱,娘好想你,你这一年多怎么没长个儿?”
按道理洱洱如今该是三岁多不到四岁,怎么这个头还和他们俩才离开的时候一样高?
安歌正纳闷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无奈中透漏着幽怨的小奶声:“娘……你认错人了。”
接着,是景澜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安歌浑身一怔,赶紧回头,看见她爹牵着一个半腿高的小人儿,那鼻子,那眉眼,完全就是个没长开的小景澜。
而怀中这个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小孩……虽说长得也不丑,粉雕玉琢的,但仔细瞧瞧,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小女孩!
安歌赶紧把她放下,她回过神来了,这小姑娘应该是湘儿的孩子,和湘儿长得极为相似。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洱洱和安幼平身边,先冲安幼平叫了一声“爹”,接着又俯身摸了摸洱洱的小脸,伸手去抱他,一脸慈母般的笑容:“洱洱都这么高了?娘快不认识了,来,给娘抱抱。”
洱洱却嘟起小嘴,没有投进她的怀抱,委屈道:“娘走的时候说怕我不记得娘了,但如今我还记得爹和娘的样子,娘却不记得我了。”
一番话说的安歌心疼要命,赶紧一把将她抱住,柔声安慰道:“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娘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洱洱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爹娘说给我带个妹妹回来,也没有带。”
“……洱洱放心,妹妹很快就会有的。”
洱洱似乎满意了,这才伸出手回抱住安歌,趴在她的肩头小声道:“娘,我好想念你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