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是饿醒的。
睁开眼,陌生的床顶,陌生的房间,连身上的盖的被子都是陌生的,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醒了?来,起来喝汤。”温柔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努力眨几次眼,视线越来越清晰,眼珠向旁一转,毫无意外的看到一个雅艳风骚的男人,脑袋还未清明,耳边回荡他的声音:“天快黑了,想接着睡先把肚子填饱,不然夜里睡得难受。”
谁要接着睡?又不是猪。
猛地从床上坐起,死死盯住他。
“怎么了?”苏青的嘴角永远挂着风华绝代的笑容。
“把我弄晕的那个混蛋呢?”
“他?”苏青放下手里的汤碗,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找他有何事?”
“抽他!”两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韩文的愤怒不掩而露。
瞧她“此仇不报非君子”的神色,苏青不由得失笑:“文儿,他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你给我闭嘴!骗子!”韩文哪里还信他,晕前的一幕尚在脑海反复回放,稍微琢磨一下便想明白了。这混蛋不是和她一样心血来潮的跑到那破院子里到此一游的,还在树下吹笛,还说应约,摆明着是和另一个人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偏偏这类重要又隐秘的私会让她撞见,无怪乎人家弄晕她,没当场杀人灭口已是放她一马。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见的人是谁?”她没看清是谁弄晕自己的,但凭借多年对危机预知和眼前这混蛋的来路的感觉,那人身份定是不凡。
“文儿可听说过狐仙?”苏青答非所问。
韩文怔了一下,思绪迟钝了三秒后方才转过来,不解道:“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云台山的仙教只创立了不过五百年,五百年前还是妖狐精怪的地盘,传言仙教的开创者元佑相中此地,恰逢一名妖狐作祟祸乱一方百姓,他以修道者的本和职责降服了妖狐,并以教化众妖之名安定此地建立仙教,至此已过五百年。”苏青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平淡如水,好似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教书的先生都比他讲的有板有眼,只是话音一转,他冷笑道:“呵,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降妖除魔什么的不过是他为满足私欲的借口和手段罢了。可怜当年这一带的百姓有眼无珠信以为真,纷纷举家迁徙离开此地。这云台山至此才完全落于他的手中。五百年来竟没人想过他为何独独选中此地,还有......”他望向韩文,眼里是化不开的一泼浓墨,看不见光点。“文儿,你没有发现吗?”他的声音像黑暗里沉寂千万年的魔音,一开口,低哑暗沉到极点。
韩文不受控制的脱口道:“发现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他的话头问啊。
“山上太安静了。”
“啊?”
“除了人,妳有见过其他活的东西吗?当然,除了树上的那些鸟。”
“这个.....”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发现啊!
“云台山自上古时期便是狐仙的老窝,纵然有为非作歹的妖狐,但不代表所有的妖都是坏的。相反,狐仙是众妖中最恪守安己的一族,他们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从不随意下山,即使族中出现违反族规的妖狐,他们也只会捉回来当所谓的妖孽处理。这样中规中矩安分守己的妖族怎么会任由一个外人来霸占自己的家还创立个门派呢?”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云台仙教的前身是狐仙一族,不过来了个人抢了地盘占了老窝还搞出个门派出来......哎,仙教的老祖好让人吃惊啊。”韩文听完,心道这仙教的老祖是强盗出神的吧!人家狐仙住了几千年住的好好的也没干什么坏事,怎么说说抢就抢啊?太没人性了。心里边问候了老祖的祖宗十八代,又问道:“那些狐仙呢?他们没了家就没有再抢回啊?好歹是妖中最出名的狐妖啊,这点本事都没有太说不过去吧。”
苏青摸摸她的脑袋,在她要揍人前及时收回手,“妳相信我说的这些?但是狐仙一说,这世上就没几个人愿意相信,多半都会以为我疯了,满口胡话罢了。”
“我信。”韩文非常诚挚的说,说出的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要问为什么坚定不移的信他,她的回答是:
当然是相信他啦!
身体里住着一只千年的狐狸精,敢否认世上无狐仙一说,胭脂不骂死她才怪。
不过苏青这番话倒是让她想到了什么。
自入了云台山起,胭脂再也没有主动跟她搭话,连声都不吭了。她还以为这是水土不服,可一个妖哪来的水土不服!今日一听苏青讲解仙教的由来,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云台山是胭脂的家乡,虽不知她到底是不是从山上出来的,可天下狐仙本一家,地盘被夺,多少都会愤怒吧。
胭脂啊胭脂,出来说个话吧。
她在心底千呼万唤,期望有个回声,奈何左等右等,胭脂像睡死一般不肯吱声。
她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如何逼妖出来问个清楚,身边的苏青问她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掀起眼皮看他,心底默默的浮现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因为这厮在这里,吓得胭脂不敢出来吧?想想上一次她被封在身体里不能出来,没准真是这样。
千年的老狐狸居然怕一个假狐狸,十尾对九尾,果然多一条尾巴就是牛啊!
苏青还在问她想什么这么认真。
“没什么,没在想什么。”韩文偏头捂脸,暗暗替可怜的胭脂埋怨两句——碰上这厮,不是分分钟要暴走就是分分钟掉节操,难怪不愿出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韩文捂脸眯一眼窗外暗淡的天色,转回头对苏青说:“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我......”苏青脸色微变,想说什么却叫人粗鲁的打断。
“你不准再爬我的床了!”韩文非常坚定的宣布。
“不......”
“闭嘴!不准反对!”
“那个.......”
“那个也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花花肠子里想什么,休想抱着我睡。”
“妳......”
“你什么你,都说了今晚不准爬我的床!我的房间也不准进!你马上给我滚回你的窝。”
“......”
苏青看着面前铁石心肠翻脸不认人的女人,长叹一声气,无力道:“文儿,这儿是我的房间。”指指地板又指指床榻。“我的床。”
严辞厉色了半天,却是在人家的房里人家的床上撒野。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脑残。
“我我我,我马上回去。”没了底气的韩大小姐焉焉的爬起来,穿上鞋准备走。
“等等。”苏青拉住她,“妳刚刚不是说这儿是妳的房妳的床嘛?说起来,这还是文儿第一次睡我的床,算不算爬上我的床了?来来,一起睡吧,别客气。”
韩文的脸刷地红的发烫,扭头不可思议的看他。这不知羞耻的混蛋一天到晚的想着谁爬谁的床,这下可好,她一睁眼是他床上起来的,可不是爬上他的床嘛!丢脸丢到另一个时代,她的清白要怎样才能找回来啊?
苏青不管她此时在想什么,邪邪一笑,一拉一拽,顺溜的将人抱在怀里,然后往床上滚了一滚,就这么地躺着睡觉。
韩文脱口而出的“混蛋”还没说完整,就被点了哑穴,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自己谁在他的床上。
他是得意满足了,她却满腹不平。
这漫漫长夜,这觉如何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