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九天,十天。嗯,十天了。”
坐在树干上,小雪数着一条条挂在树上的红绸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数了百来遍,坐了一上午。
屁股下面的大树是湖月庭最粗最壮的参天古木,三个人合抱都抱不住。无聊时,她像只野猴子,在树上爬来爬去的玩;这次没有上蹿下跳,她跟古代人记时一样,把绸带系在树杈上记日子。
一到十,共有十条红绸带在树上随风飘动,荡出流畅优美的线条。
“还有五天,好无聊,好闷,好烦啊!”
她泄愤班拍打树叶,动作剧烈且孔武有力,很快这里下了场“雨”,叶落纷飞,铺满一地。
“树招妳惹妳了啊,放过行么?”
就在她继续残害大树的身体时,下边来了道声音。
她用腿勾住树干,身子往后倒,倒挂着往下边说:“我真的很无聊。”她满腹牢骚。
“段千言和大周他们打牌对赌,无聊的话大可找他们去玩。”树下的人说。
“姐,咱能不提姓段的吗?”
“不提也行啊,半个月快到了,妳心里怎么想的啊?”
“又来了!”
“别给我逃避!”韩文双手双脚地攀着树也爬上来,坐在她旁边,“问了多少次,这次给个准话,妳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
小雪腰上用力,一个仰身坐直身板,说:“我不知道。”
韩文歪头盯紧她,脸上就差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我真的不知道。”她再次重声申明,“我不讨厌他,可也不喜欢他,那种感觉就像对水对吃的差不多,不可缺少但也不是特别重要。”
所以说你这是懵懂的爱情。韩文心里说。
她又说:“我怎么觉得姐姐你们管得太宽了,我们是未来人,怎么可能在古代和人谈情说爱,再怎么样也得跟小栖姐那样是个魂穿才行。我们可是外来客,将来有可能会回家,留情什么的就不要祸害这里朴实的老百姓了。妳就别瞎操心,我保证和阿南一样,清心寡欲,远离红尘。”
“得了,他早捷足先登了。”韩文小声的嘴碎一句。
“妳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韩文耸耸肩,“赶紧的,妳的事最重要。”
小雪一头雾水,“我又怎么啦?”
“那个姓段的天天和大周他们打牌,白天打就算了,晚上还打,打也算了,可声响也太大了,吵得我睡不好觉。说几次不管用还说我小气自私没人性,妳说我生不生气。”韩文指指不远处的家,“在自家里睡觉还被人说小气自私,妳最好把他赶走,反正不是不喜欢嘛,别等十五天了,现在就赶人吧。”
“大姐妳说的简单,那妖孽妳去赶试试!分分钟暴揍弄死人!”小雪为难又无力,说什么都不去赶人。反正段千言呆够了玩腻了会自个揍人,不用她赶走。
韩文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盯她,不言不语,就这么石雕般盯着。
“行了,我去赶行不。”小雪浑身不舒服,姐姐的眼神太吓人了,像看死人似的看自己。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韩文满意的笑了。
小雪用最快的速度跳下树,跑的远远的,好像身后有瘟神紧追不放,眨眼功夫,她人一溜烟地溜进家。
树上的韩文眺望远方,感叹一声,“长不大的孩子什么时候长大啊。”
二
谨遵姐姐大人的命令,小雪二话不说直接把段千言从牌局里死拉硬拽地扯出门。
段千言糊里糊涂的,“上哪儿去啊?”
“别废话!”扭头狠狠地瞪他。
他无奈,“我还没说几句呢,死丫头,几天不修理,胆子又大了。”
“跟我走就行了,别废话!”
“走?妳这是要带我私奔?”
......
太阳西移,晚霞铺天盖地的占领半边天时,她拉他来到某个僻远寂静的海边。
看看四处,段千言围着她转一圈,说:“把我带到这里,是想非礼我吗?”
“不正经。”小雪白了一眼他,“你脑子一天到晚装了什么?听好了,带你来这儿是因为没人可以打扰我们。”
“那还不是想非礼我。”承认对他有非分之想,有这么难么?
她深呼吸保持理智,往下说:“我有事要跟你说,别贫嘴,好不好?”
“嗯。”点点头,他极其敷衍的应下。
她说:“我们试恋过了十天,这十天里,吃喝玩乐,我和你几乎玩遍白鸾,到现在,我觉得有必要重审你我的关系,不然半个月过去,根本没什么进展。”
他听着,不做任何反应。
“段千言,我们真的不是很熟,虽然天天嬉笑打闹,有说有笑的,可我们心知肚明,心里边的东西一直守着不让人看见,我们对彼此设有防线。无论哪个闯入对方的防线内,一定会打破现在保持的表面现象,很难想象揭开面纱正面对人会有什么后果......反复的想过后,还是对你实话实说吧,我确实对你有感觉,我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这么在意过,习惯了你的捉弄,要是有一天没有你在身边,我还真有点想念。不过我不是傻子,一头栽进爱情里情不自拔,那是脑子坏的女人才会干的事;我没谈过恋爱,可我也明白,爱情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一旦决定了在一起,未来的路,两个人走的不一定比一个人走的好,可能还糟糕。我不怕艰难,我只怕自己爱错了人,那才是悔恨终身的倒霉事。”
他静静地听着,默然地,俊美的脸上浮现飘忽的微笑。他向前一步,边走边望千里之外的太阳,最后站定在海边的护栏前,身后是单纯而美丽的少女,就像灿烂的阳光,熠熠生辉。他心里边在想,若是早一点认识她该多好,起码她会比花栖更能驱赶自己心中的黑暗。
小雪并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何情何态,被这美丽旖旎的海上晚霞感染,她此刻竟觉得心胸舒畅,没了今日里那种沉闷阴郁之气,轻快的感觉让自己性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愉悦,好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舒坦了。
两个人的关系保持某种奇妙的平衡,互不侵扰,各有心事。
最终,在天边的颜色变红变紫,绚丽烂漫的迷乱人眼时,小雪站到段千言身边,一样地望向同一片天空。“你在想什么?”她说。
“在想妳。”他答。
她有点吃惊,却仍目不斜视,“我就在这里,想我干嘛。”
“妳刚才的那番话,让我想起过去的一些事。”
“小女孩家家的话有什么好想的,你这人怎么有感而发起来......”她很讶异,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因为自己的话而沉默的时间这么长,快速回想那番话,细细揣摩,她捕捉到一条信息......小女儿家的话,无非是情感之类的事,堂堂段小王爷,傲慢轻狂的段千言会因为这种话伤感吗?莫非他的过去里有过情殇?
想到这里,小雪不淡定了。
“你以前爱过人吗?”问出这话时,她心里别提多别扭,明明只是对他有点好感,可是就是忍不住的在意起来。其实到现在她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人家了。
段千言转投诉看她,长时间的只看不说,急死了他。
“你是不是被人甩了?”她开始胡思乱想,“不应该啊,性格虽然坏到极点,人品也不敢恭维,可以你的身份地位,光是一张脸就足够招蜂引蝶了。你桃花很盛的,没见过对你动心的花痴啊。”
“妳也是花痴吗?”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可他的话委实煞风景。
小雪拉下脸,瞪他,“能正经的好好说话吗?”
真是的,还以为他情殇眼中想好心安抚,没成想这是还是这副怼死人不偿命的劣性......也是,他是谁啊,短小王爷,情史必定丰富多彩,只见过女人为他优思痛哭,何时见过他为某个人伤心悲切。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对,只是胡思乱想。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我有过深爱的人。”
冷不丁的,他说的这句话顿时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小雪脑子有点乱有点慌,还有点伤心。他说他有过心爱的人,可是现在还是单身,是不是说,那段感情结束了,还是他忘不了那个人?
“现在你还爱她吗?”她鬼使神差地问出来,见段千言微讶地看着自己,她也是后悔不已。
谁知,他坦然地回话,“爱啊,可惜她不爱我。”
“看来这世上还是有眼不瞎的女人。”她语气古里古怪,似在揶揄,又似在万幸。
“不过。”话锋一转,她这次认认真真地看他,“我觉得那个女人眼不瞎但是也好不到哪去。放着你这么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男人不要,这人是多傻啊。我认识你不算长,可也知道日久见人心,你嘴巴是臭的很,性子也坏到极点,可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有责任心有胆识,最重要的是你有担当。我姐姐说过,有担当过的男人都是不错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妳快把我夸成一朵花,我真有这么好?”段千言听得忍俊不禁,眼睛里清楚地映着她的面容。他莫名的觉得今天的她格外迷人,尤其是当她说话时,比天下所有美丽的东西都要光彩夺目。
她用力的点头,动作太幼稚,小女孩态尽显,十分可爱。
看着她,段千言心底生起一种冲动——他想摸摸她的脑袋,那一头金灿灿的金发在夕阳光辉下耀眼闪亮,摸起来定是柔顺软绵吧。
“喂!喂!走神了!”她突然凑近他身前,伸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着。
他回过神,蓦地捉住她的手,“别闹。”
“谁闹了,你魂丢了,我帮你找回来了。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她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收回自己的手。“喂,能问个事么?”她俏皮的眨眨眼。
段千言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不过,还是问:“什么事?”
她嘿嘿笑道:“能说说,那个女人是谁吗?”这个问题扎在心里痒痒的,特想知道答案。
“妳真是个死丫头。”他失笑,见她眼神里冒出的精光,心明这个狡猾的丫头肯定在心里打什么算盘。
“快说快说,短小王爷的风光情史肯定比话本里的风花雪月精彩。”她不依不饶。
“罢了。”他摇头叹气,扭头不去看她。望着壮丽辽阔的海上夕阳,触景生情,心神飘远,仿佛眼前浮现另一幅画面情景。
良久,他慢慢道来:“那是十年前的事了......”